江疏影，不如不演
撰文 | 瓜唧唧瓜
十点人物志原创
被誉为国产剧金字招牌的正午阳光，又一次翻车了。
这次栽倒在了曾经大火的国民IP，《欢乐颂》上。
《欢乐颂3》开播第二天，便因剧情“尬到抠脚”被骂上了微博热搜。
作为曾经的现象级爆款剧，《欢乐颂》系列在经历了第一季的收视火爆，第二季的口碑翻车后，似乎要迎来第三季的口碑收视双“扑街"。
2016年，《欢乐颂》第一季横空出世，开启女性群像剧的潮流，国产剧迎来了“中女时代”（中年女性时代）。
6年过去，国产剧接力般产出了一大批打着“女性主义”旗号的剧集。与《欢乐颂3》同期对打的，前有陈数、马苏、张歆艺合体逆袭的《第二次的拥抱》，后有袁泉、俞飞鸿职场开挂的《玫瑰之战》，中年女演员们抱团上演姐妹情，争先恐后地在荧幕上歌颂“女性力量”。
然而，扎堆的女性群像剧，却排着队挨个翻车。就连业内最顶级的制作团队，带着曾经被验证过的爆款回归，依旧难逃扑街的命运。
从流量密码到“万人嫌”，《欢乐颂》等一众国产女性群像剧，是如何走到今天的？
欢乐颂3，何必狗尾续貂？
相比前两季，新一季《欢乐颂》除了剧名没变，其他地方通通断舍离——“五美”大换血，角色改头换面，剧情另起炉灶。杨紫、刘涛、蒋欣、乔欣、王子文集体出走，取而代之的新“五美”，是江疏影、杨采钰、张佳宁、张慧雯和李浩菲。
或许是为了延续初代“五美”的人设套路，编剧一招乾坤大挪移，把安迪、樊胜美等人的个性和家庭背景拆分重装，再掺杂几个热搜常见的标签，就成了新“五美”的人设。
江疏影，顶着她在过往都市剧中万年不变的造型，饰演了一个集富二代、博士生于一身的完美女主叶蓁蓁，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研单位的副研究员，天天自称“准科学家”，比前两季的安迪更加无懈可击。
杨采钰饰演的方芷衡，资深HR，神秘到像个特务，还是个格斗高手，即使身穿短裙和8公分高跟鞋，也能在街边一秒制服猥琐男。
张慧雯饰演的何悯鸿，一个新媒体小编，造型对应关关，智商对应邱莹莹，剧中但凡他人做点事情，她必然要吟诗作对发表自己的高见，这大概是文学青年被黑得最惨的一次。
只有张佳宁饰演的朱喆相对正常，身为酒店的客服经理，说话做事还算有点儿人味，在同行衬托下，暂列观众好感度榜首。
沿用《欢乐颂》的剧情公式，《欢乐颂3》的故事依然发生在上海某小区的22楼。相比第一季《欢乐颂》花费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，讲述五美如何从邻居变成朋友，《欢乐颂3》仿佛充值了友谊加速包，才一集功夫，几个陌生人就火速成为了闺蜜：
故事开场，张佳宁三人在合租房全员大扫除，讨论84消毒液能不能跟酒精混着用，此时，“准科学家”江疏影路过，滔滔不绝地输出了一波初中化学知识，并收获了另外三人崇拜的目光；
四人生拽一通古诗词做完自我介绍，手挽手去餐厅吃饭，结果偶遇偷拍女生裙底的猥琐男。追赶对方的途中，另一位邻居杨采钰及时出现，一招制服猥琐男，闹剧以“女性力量”的胜利而落幕。
怎么说呢，上一个如此生硬造作、让广大网友因姐妹情而尴尬的桥段，还是郭敬明的《小时代》。
编剧以偷拍事件开篇，试图赞美女孩们互帮互助的友情，三观正确，元素齐全，却偏偏少了“真实”作为根基。
真实生活中，合租室友朝夕相处的客气与摩擦，同住一个楼层几年却不认识对方的社交尴尬，被偷拍者的无力与无助……全都消失无踪。
《欢乐颂》第一部的火爆，离不开它在剧情上对女性话题的犀利呈现。于是，《欢乐颂3》在女性议题上疯狂加量，被偷拍的女性、职场性骚扰、吸血的原生家庭，被家暴的母亲……轮番上演了个遍。
不顾角色背景差异，这些热点社会议题被强行塞进剧情里，却都蜻蜓点水，浅尝辄止，只在过程中借由角色总结，输出一通金句。
一部女性群像剧，却没有几个讨喜的女性形象，打着展现女性友谊的旗号，却只停留在表面上的“互帮互助”。《欢乐颂3》成了“尴尬颂”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。
用最正确的主题，书写最悬浮的故事，这不止是《欢乐颂3》的毛病，也是这一系列女性题材的通病。
女性群像剧，流量密码
2016年，擅长拍男人戏的正午阳光推出了《欢乐颂》。
彼时，正是国产宫斗剧流行的年代，《甄嬛传》中甄嬛与华妃、安陵容、皇后斗得火热，《锦绣未央》中唐嫣被亲妹毛晓彤算计，从宫斗剧到仙侠剧，荧幕上的女性们明争暗斗，闹得头破血流。
在这种雌竞背景下，《欢乐颂》呈现出国产剧中少见的女性相处模式——和而不同，互帮互助。
安迪、曲筱绡，樊胜美、邱莹莹、关关，五个身份地位大不同的女孩住在22楼，意外遭遇电梯故障，从陌生人渐渐发展为朋友。
剧情并没有强行抹平五人之间的认知差异：华尔街出来的安迪，跟小镇出身的邱莹莹因成功学产生争执；出生自带金汤匙的曲筱绡，看不起爱慕虚荣的樊胜美买假包；理性克制的安迪，总是对热情任性的曲筱绡敬而远之。她们的差异泾渭分明，却又有迹可循，每个观众都能从中找到现实的对应。
因此，看完第一季的网友感慨，“现实中的每个人都想活成安迪、过的像曲筱绡，但大多数人仍然活成了邱莹莹，过的像关关，最后变成了樊胜美。”
不过，身份、背景的种种差距，并未妨碍五美在面对女性共同困境时惺惺相惜，携手互助。
剧中高光时刻，是樊胜美被吸血的父母以亲情绑架，要她替哥哥偿还惹下的债务，四美们出钱、出力、出主意，合伙上演了一出好戏，帮她吓跑讨债人。
《欢乐颂》第一季巧妙勾勒出女性间真挚而微妙的友谊，成为了2016年当之无愧的现象剧。有网友受到启发，在微博上写了一个名为《淑女的品格》的脑洞，希望看到俞飞鸿、陈数、曾黎、袁泉等女演员集体演绎女性群像故事。
资本市场由此注意到“女性群像”这一流量密码，女性题材成了香饽饽，伴随着互联网对女性议题的多番讨论，女性群像剧迎来井喷期。仅2021年，就有至少9部女性群像剧开播。各类打着女性题材为宣发口号的影视剧，更是数不胜数，令人眼花缭乱。
然而，女性群像剧的繁荣，却掩盖不了编剧对女性关系的贫瘠想象。
《爱情神话》中，马伊琍曾吐槽国产剧只有两类女性角色，“一种是多情女，一种是清纯女”。源源不断的女性题材国产剧，对女性关系的描绘也逃不开两种模板——要么是互斗互撕，要么是毫无逻辑的拯救。
传统的互斗互撕模式，颜怡颜悦在《脱口秀大会》有过精妙描述，“当女性朋友出现在海报上时，就已经在互相伤害”。
而拯救模式中，往往有个高高在上的精英女性，会对所有遇见的女性施舍布道，不管身份逻辑，模式化地把“girls help girls”践行到底。
就像《欢乐颂3》中的江疏影，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帮助邻居，却毫无来由。为了自圆其说，江疏影只能把“日行一善”挂在嘴边，恨不得告诉所有人“我就是个女菩萨”。
再比如让冯小刚狠狠翻车的《南辕北辙》，标榜为女性题材大戏，却被网友吐槽为消灭了穷人的资产阶级悬浮剧。剧中，王珞丹饰演的女主尤珊珊有钱有闲，仿佛行走的“活佛”。她给刚认识的家庭主妇送冰箱，替相熟的老乡免费炒股赚钱，还借钱给仅几面之缘的朋友创业。这种行为，在现实中准是另有所图的骗子，而在冯小刚的镜头下，却成了女性互助的奋斗故事。
还有刘涛主演的都市剧《我是真的爱你》，剧中，她依旧是职场女精英，得知竞争对手怀孕，这位女强人把竞争意识抛在脑后，主动把项目让给了对方；在卫生间撞见情绪低落的主妇，她立马停下来给对方化妆，不忘输出一连串女性抉择困境的金句。
这些女性关系看起来很美，却也充满了主创对流量密码的“算计”。
国产剧太想讨好女性观众，却没空去了解女性的现实生活细节，编剧只能用脸谱化的标签写角色，用热搜写故事，用三观充当所有问题的万金油，一部部悬浮的女性国产剧由此诞生。
我们想看什么样的女性友谊？
当然，也不是没有合格的女性群像剧。
早在2003年，国产剧诞生了非常先锋的女性群像剧《粉红女郎》。
这部剧塑造出“结婚狂”、“男人婆”、“万人迷”和“哈妹”四个性格迥异的角色，分别代表了那个时代女性的不同个性切面——恋爱脑与事业心，女人味和男人婆。她们截然不同的三观，碰撞出不同的笑点，在有闹有和的关系中，观众看见了不同女性的美好。
去年的黑马剧《爱很美味》中，方欣、夏梦和刘净是从小到大的闺蜜。她们熟悉彼此的缺点，陪伴对方走过低谷，是人生最坚定的战友和知己。
方欣被渣男背叛，两位闺蜜陪她怒斥渣男，陪她去办理离婚手续。夏梦被男友误会，方欣悄悄助攻，扫除好友感情路上的障碍。
这种友谊，并不需要特意用台词或金句来强调，而是溶于剧情的每个细节中：素颜开视频聊天，群聊吐槽彼此，一起吃饭时记得对方爱不爱吃香菜。
剧中三人因感情问题大吵，相互指责，用最犀利的话往对方身上戳刀子，却能很快和好，有竞争，有合作，有反省，绝不是刻板化的谁拯救谁，成年女性之间的细腻友谊，被刻画得入骨三分。
美剧《我的天才女友》中，莉拉和莱奴都是出生在贫民窟的女孩。终其一生，她们彼此嫉妒，是对手也是朋友，“希望你过得好，但不能过得比我好太多。”
《我在他乡挺好的》中，几位女主同为北漂，更能看见彼此的焦虑和伤痛。但即便这样，女性友谊不是万能药，依旧没有跨越现实的压垮，故事以其中一位好友乔晶晶的自杀而开始。
拍好女性关系的故事，不需要看着热搜生编硬造。现实生活girls help girls的故事，明明有很多：
吴亦凡事件中，当素人都美竹爆出对方丑闻后，收到了海量的辱骂、质疑和恐吓。强大的压力下，陆续有圈内人张丹三和魏雨欣站出来，用爆料力撑都美竹。在资本的绝对力量面前，感同身受的网友跑来声援，把#girls help girls#刷成爆红的热搜，最终让作恶者自食其果。
在微博搜索“代孕”关键词，会看到数以万计的女性互助举动。不同身份地位的女性，在这个话题下发布微博，记录自己涂抹代孕小广告的经历。为了清除全国牛皮癣般的代孕广告，有女生自费打印宣传贴，有人发起“是口红也是武器”的活动，在旁边留言提醒，“别害自己”。
《欢乐颂》播出后的6年间，国内女性主义的讨论高歌猛进，彰显女性力量的新闻层出不穷。而影视剧的发展却似乎没跟上现实的步伐，许多剧集对女性关系的呈现，依旧停留在6年前的模式中。
资本大概对女性题材很有信心，《欢乐颂3》之后还有两部续集待播。希望这一次的翻车，能让资本明白，想从女性题材中挖宝，先学会看见真实的“女性”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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